中國游泳"巨嬰"逆風成長 孫楊在世錦賽二度落淚

孫楊賽后手舉國旗慶祝。 中新社發 侯宇 攝

　　不出所料，孫楊還是哭了。

　　昨天晚上，孫楊在本屆喀山游泳世錦賽上第二次落淚。雖然站在男子200米自由泳的亞軍領獎台上，他抿著嘴唇的面容十分平靜，但在頒獎后將鮮花拋給觀眾席上的父母的一瞬間，眼淚還是在孫楊臉上找到了熟悉的路線，涌出、滑落，勾連出他沒能為中國游泳隊在該項目實現金牌夢想的失落感，也隱含著以0.06秒的微弱差距不敵英國選手蓋伊的遺憾。

　　他沒有等到自己“封王”的時刻。

　　半決賽排名第五的成績決定了孫楊的賽道並不佔優，“太靠邊兒了，什麼都看不見，我隻能靠自己的意志力頂回來。”雖然，孫楊還是拿到了“令自己滿意”的成績，也喚起了從200米橫跨到1500米“雄霸”的決心，“參加世錦賽是為明年裡約奧運會積累經驗，明年才是決戰的時候”，但隻邀請冠軍的發布會，還是留給了400米自由泳項目上被他反超的蓋伊，孫楊沒有在空蕩的賽場露面。

　　1991年出生，射手座，似乎命中注定孫楊就不是一個軟弱的人。在拿下首枚金牌后，本屆世錦賽游泳該項目的第一個冠軍發布會正是為他而開，但陸地上的壓力甚至比水裡的競爭更殘酷，至少在不少外國媒體看來，“涉藥”是報道這個中國冠軍時繞不開的話題。

　　2014年5月17號，孫楊在全國游泳冠軍賽期間尿檢呈陽性，最終，孫楊被判定為因治療心肌缺血症而誤服禁藥，被中國游泳協會禁賽3個月。盡管風波已經平息，但對於聚光燈下的孫楊而言，有些影子總是難以擺脫。

　　“清者自清，我覺得很多外國媒體，對於我們中國運動員在這個問題上太過關注。中國運動員一取得好成績，就覺得我們用了什麼東西，我覺得這是齷齪的想法，我們中國游泳一直在進行非常辛苦、高強度的訓練，我覺得不應受到任何質疑。”和以往“一點就著”的脾氣不同，在挫折與榮耀間跌宕過的孫楊，先努力壓制了情緒，但追問的聲音還是攪起了他滿腹的委屈。此時，孫楊的主教練張亞東坐在台下，看不出任何表情。

　　在張亞東眼裡，孫楊是有個性的運動員，但他從來“沒想讓他變成乖孩子”，在引導孫楊把個性“用到刀刃上”之前，孫楊已經繳了不少學費。而這些成長的代價和“涉藥”的標簽一樣，如他右臂下一塊紫紅色的印跡，每次振臂歡呼時都清晰可見。

　　“孫楊是很有天賦的運動員，他很強壯且游起來像一台機器，他很可能在裡約達到頂峰，甚至能自200米自由泳開始，完成短中長距離的稱霸，因為他現在離200自冠軍隻有一點點差距。”俄羅斯專業游泳雜志的記者吉姆至今還記得孫楊在倫敦奧運會上的表現，但他同樣深諳孫楊自那之后少年輕狂的故事，“在游泳界，4年就是一個輪回，蓋伊非常年輕，而孫楊有很多世錦賽和奧運會的經驗，只是他場外的事情太多，會讓他身心俱疲。”

　　孫楊的眼淚常常有很多意味，當他在倫敦奧運會上為中國奧運男子游泳實現單項金牌零的突破后，他的淚水除了喜悅，也有對朴泰桓賽前“孫楊只是我陪襯”的回擊。而隨后1500米自由泳決賽經歷了搶跳和破世界紀錄奪冠后，14分31秒02的成績令他將14年從不間斷的訓練苦楚全都發泄在被他用力拍起的水花裡，他張著嘴，像丟了糖的小孩一樣嚎啕大哭。

　　自此之后，他的眼淚便充滿酸楚。2013年，“姐弟戀”、“與恩師朱志根鬧翻”，讓成名之后的孫楊被打上了“忘恩負義”的標簽，於是出現了同年巴塞羅那世錦賽上，他在400米自由泳決賽中首次奪冠后伏在央視記者身上放聲大哭的一幕。但沒過多久，“無照駕駛”事件與朱志根辭職，再次將孫楊推向輿論中心，即便之后他學會隨身攜帶駕照，但“問題少年”依然是孫楊當時給人留下的印象，隻可惜，一心期待証明自己的孫楊，在仁川亞運會上自200米自由泳失手后接連碰壁，手指受傷、接力退賽，“手掌腫到戴不了游泳帽、系不了游泳褲”，在質疑的眼神中，他默默感嘆：“運動員成功背后的辛酸真是冷暖自知。”好在，他成功衛冕1500米自由泳的冠軍，他流著淚說：“在亞洲，沒有人能撼動我的地位，朴泰桓不成，誰都不成。”

　　孫楊的叛逆讓他的啟蒙教練婁紅梅印象深刻，“他是個特別皮的孩子，我們要一對一才能對付他。”在杭州市中心的陳經綸體校中，幼兒園時身高就超出別人許多的孫楊，把帶他訓練的大姐姐推進水裡，這種“不聽話”的事做多了，媽媽便罰他跑步回家。

　　據媒體報道，他曾經給媽媽發過這樣的短信：“我能有今天，不光是因為你，要是我天天像你說的那樣偷懶，我能成功嗎？你換位思考一下，我每天游將近20公裡，還要被你說。何況你是我娘，你自己想想看，還大學教授呢！”他也曾想過放棄游泳，因為從練習游泳開始，水下的世界便是他最主要的生活環境，“岸上發生什麼不知道，隻能聽見嘈雜聲。”但最終都有舍不得離開的原因，“我在國際大賽上看見菲爾普斯拿金牌，就想和他們一樣站在奧運領獎台上。”2008年，拿到1500米自由泳第八名的孫楊泡在放鬆池裡，看著大頻幕上的頒獎典禮，在別人的國歌聲中，他下決心“4年后我一定不一樣。”

　　於是，孫楊就在榮譽與挫折之間跌宕成長，而那些在年輕氣盛時迸發出的狂傲，被不少業內人士視作“封閉成長的代價”，一個為孫楊進行過“心理按摩”的專家曾對媒體表示，“他強烈逆反的這些人，包括他的父母、教練、各級領導，是否就是以前給他制造太多壓力的人呢？或許他們應當作出相應的調整，而不再把他當成一個無知小孩。”

　　孫楊的成績確實換來了很多“調整”，慢慢地，他在每次住宿時有了獨立的房間，身邊也多了一個時刻拿著藍黃色拖鞋、提著兩個杯子、挎著大毛巾等他出水的工作人員，通過混合採訪區時也時常有很多人隨行。只是這樣的待遇，對應的是孫楊肩上日益沉重的擔子。

　　在奪得200米自由泳冠亞軍后，國際泳聯主席胡裡奧稱其為“非常偉大的運動員”，一人多項皆具沖金實力，讓胡裡奧從孫楊身上“看到了中國體育的實力。”尤其本屆世錦賽，葉詩文因傷病困擾發揮不佳，包括寧澤濤在內的小將依然缺乏大賽考驗，幾乎所有奪金的希望全都落在孫楊的身上。他隻能一次次走進更衣室，在倫敦奧運會后“對手有些怕我”的眼光中，戴上紅黃相間的大耳機，或許裡面放著的是為他屢次帶來冠軍的艾薇兒的歌，代表中國出現在游泳池邊，甚至並非奧運項目的800米，“為了延續中國隊在這個項目上的榮譽”，他不得不扎進冰冷的池水裡，奮力舒展雙臂一次次劃水，迎接又一次淚水的決堤。

　　對於愛哭這件事，孫楊曾在某訪談節目中回應：“巴西世錦賽奧運雙料冠軍小西埃洛，經歷過兩年禁賽，還在領獎台上跪著哭呢，你們會覺得他軟弱嗎？”

　　本報喀山8月5日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