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娜娜父親手工繪制的歷屆杯賽對陣表。宋娜娜/供圖

歐洲杯小組賽結束那天，宋娜娜拉開家裡的抽屜，找出一疊印著暗暗紅線的信箋紙，她將這些整齊填充著漢字、黑色線段和數字的薄紙一一陳列開，用鏡頭對准后，“咔嚓”按下快門。幾分鐘后，這疊泛著淡黃色的薄紙出現在她的微博和朋友圈，她寫上一句話：“老爸歷屆杯賽手工對陣圖，略萌！”

最后一張信箋紙空白處有一條被碳筆畫出的黑線，上面寫著“2016年歐洲杯小組循環賽成績一覽表”。宋娜娜挨個兒往前數，十多張類似的手繪表記錄了自1998年法國世界杯至今，世界杯、歐洲杯兩大賽事的小組賽及淘汰賽的對陣情況，字跡清晰有力，幾乎沒有涂改。

“更早還有1990年的，掉在原來單位裡了。”老宋初中時便喜歡足球，1986年第一次在電視上看墨西哥世界杯賽，馬拉多納英雄般的表現直接把球帶進老宋心裡，此后，他成了世界杯、歐錦賽（即歐洲杯）的忠實觀眾，“但當時看電視，各隊積分、淨勝球、失球等數據都沒有清晰統計，隻靠播音員口頭分析晉級關系，聽起來很麻煩，還不如我自己算，一目了然。”20多年后，最初的樂趣成了習慣。

但老宋的習慣卻讓女兒的朋友圈“幾乎爆了”，喜歡攝影的宋娜娜完全沒想到，毫無光影和構圖設計的幾張信紙會得到很多陌生人的贊嘆，透過薄薄信紙掩映出的爸爸有兩個特征：“字好”、“資深球迷”。“我爸單位門口有塊黑板，他負責出黑板報。”宋娜娜相信“見字如面”，“你一看這個手工表就能知道他是一個多精細和執著的人。”

看了30多年球，老宋的珍藏可不單是幾張信紙，“從1998年開始，幾乎每屆世界杯賽、歐洲杯賽都是和我爸一起熬夜看的。”在爸爸的影響下，宋娜娜成了球迷，一盞台燈、兩碗泡面一直是父女倆每隔兩年“刷夜”的標配，但隨著自己從學生變身上班族，父親退休，兩人的泡面變成了老宋專享的蛋炒飯，“我得減肥，他得保養。”宋娜娜笑稱，“能陪著看那麼多年球，好在我上學、就業都沒離開過自貢。”

這屆歐洲杯賽，宋娜娜基本是在爸媽臥室裡的單人沙發上度過的，小小的電視隨著畫面切換閃著不同顏色的光，台燈在角落綻出一縷低調的黃，父女倆盯著電視，有精彩進球得刻意壓低歡呼，生怕把熟睡的媽媽吵醒，“但凡有意大利隊的球，我就特激動，經常把我媽驚醒。”宋娜娜解釋了這個場景背后的邏輯，“小時候，我們家很小，基本隻有臥室，那時全家就這麼看球，感覺大家是在一起的。”因此，即便現在早已多出了寬敞的客廳和大電視，父女倆看球的地點也被媽媽定在了臥室，並給出理由：“臥室電視小，不費電，吵一點沒啥子。”

雖然看球的場景沒變，但62歲的老宋卻察覺出變化，他用四川話支支吾吾地透露了想法：“還是和女兒小時候一起看球更有意思，那時可以一起吼，長大了觀點不一樣了。”老宋用彼此喜歡的球星舉例，“她喜歡的都是帥哥，看臉的，我喜歡的是技術型的，差別大了。”這套說法在宋娜娜看來就是“小時候我沒有主見，都追隨他，他吼我就吼。現在我倆老是對著說，我經常潑他冷水，他也就沒我瘋狂了。”

但宋娜娜卻很依戀和爸爸熬夜看球的時光，由於女球迷較少，偶爾和同事看球都是混在男生堆裡，“他們講技戰術比較多，我顯得有點兒偽球迷，但和爸爸在一起，可以很隨意，不懂就不懂，他不會計較。”在宋娜娜心裡，爸爸就像一個領路人，“讓我知道還有足球這回事。”而足球也在父女間成為一條紐帶，“平常，女兒和媽媽的話題會更多，但這段時間，飯桌上我們聊的全是足球，3點那場我不能看，我爸就特激動地給我講。”尤其遇上冰島隊的比賽，“他之前一直說今年冰島是不是要重現希臘神話，我爸這麼多年沒有特別支持的球隊，就對黑馬感興趣，對冷門球隊表現得很雞血。”

但對於非傳統的看球方式，老宋表現得並不積極。宋娜娜嘗試過讓爸爸學著用智能手機看比賽，但一次她自己在房間裡用手機看比賽，老宋已經在客廳電視上看到了進球，“他發現有網絡延時的問題，就說網絡還是不行，所以，對於這些看球的渠道，他能接受，就是不能完全接受。”這讓宋娜娜想起，一次杯賽期間，她從網上找到輸入結果即能推導出對陣形勢的軟件，覺得老宋會喜歡，馬上推薦，“結果我爸還是照著推導結果手工重抄了一遍。”

老宋當時的認真勁兒讓宋娜娜記憶猶新，她也更理解爸爸現在看每場球還堅持做記錄的精神頭兒，“拿支筆，一把尺子，在紙上‘刷刷’一畫，根本不費勁兒。”但她偶爾也琢磨，“這事兒如果交給我，我肯定在電腦上用Excel做表了。”隨后，她又補了一句：“但肯定沒我爸手工做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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