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帆：站在西方跳板上的東方姑娘

覃帆有兩顆突出的小虎牙，即便面對擦身而過的陌生人，她也會報以露出八顆牙的標准微笑，“遇到任何情況我都想微笑面對，因為我相信愛笑的人運氣不會太差。”每次在她嘴角上揚微笑的時候，黑色的眼眸也隨之彎出弧度，除了滿滿的善意，還讓人意識到“這是一個中國姑娘的面孔”。

但覃帆並不是中國跳水“夢之隊”的一員。

在本屆國際泳聯游泳世錦賽上，她的名字是艾絲特·覃——她代表澳大利亞國家跳水隊參加3米板的比賽。盡管在北京時間今天凌晨結束的女子3米板決賽中，覃帆不敵中國隊的施廷懋與何姿，也沒能超越意大利老將塔尼婭，僅獲得第四名，但出水后，這個中國姑娘依然笑意明媚，她說“今天的發揮在訓練水平內，算是正常。”

拋開比賽，縈繞在覃帆腦海裡的是布滿北京街巷的火鍋，“雖然澳大利亞也有火鍋，但始終不是那個味道，我現在就特別想吃正宗的火鍋。”和中國青年報記者聊起北京時，覃帆黑色的頭發濕噠噠地垂在頸后，一條黃綠條紋的大毛巾裹在身上，走起路來，黑色的人字拖啪嗒啪嗒地踩出水漬，她在混合採訪區輾轉著面對每個採訪。

雖然挂念北京的朋友和美食，但覃帆並不是北京人。

1992年在廣西出生后，覃帆跟隨父母搬過兩次家，每一次搬家都影響了她的人生走向。第一次搬家在1999年，7歲的覃帆來到北京，當時一臉稚氣的她從未想過自己的跳水人生會從這裡發端。甚至在2000年悉尼奧運會時，坐在電視機前第一次看到跳水項目的覃帆還曾有過這樣的念頭：“天哪，那台子磕著頭了怎麼辦？打死我都不練跳水。”覃帆記得，當年那個讓她擔心會磕到頭的人，正是現在以“好爸爸”形象在鏡頭前頻頻曝光的“田亮哥”。

可父母的建議讓她在12歲的某天進入北京跳水隊，她也成了站在氤氳的水氣中俯瞰池水的人。覃帆第一次嘗試跳水是從猝不及防的落水開始的。她並不記得當時所處的高度，隻記得“跳1米板我都害怕。”覃帆低頭看看靜止的水面，始終無法鼓起勇氣往下跳，身后的教練見狀隻能“幫了一把”，“我是被踹下去的。”

“每次我又膽怯時，隻要教練走過來我就趕緊往下跳，要不然又被踹下去。”從此以后，對下墜的恐懼不再困擾覃帆，不過以前練習體操的經歷讓她“習慣了腳先落水”，跳1米台時，別人翻半周，她卻總是翻出一周，但努力過后，她最終還是作為北京隊稀缺的女板隊員站穩了腳跟。

第二次搬家是2009年，父母移民澳大利亞，覃帆意識到這不僅是她離開祖國的時刻，更是她准備告別跳水的時刻，“我選擇進入大學念電影制片，想著就這樣告別跳水了。”

事實上，在年紀不大的覃帆心裡，這次告別的味道十分復雜，既有揮別過往努力的遺憾，也有一絲難以道出的“解脫”，因為“小時候並不喜歡跳水，是父母幫著選擇的，但現在卻慢慢喜歡上了，人長大了想法會變，對跳水的感情也變了吧。”但這次搬家並不是覃帆跳水生涯的終點，當學校得知覃帆原來在中國是一名跳水運動員時，主動幫她聯系了當地的跳水俱樂部，“並不強制，訓練可以去也可以不去”，俱樂部輕鬆的訓練環境讓覃帆決定重返跳板，“從小練這個，丟了特別可惜。”

“每天上午訓練兩小時然后去上課，下午再訓練兩三個小時。”進入跳水俱樂部后，覃帆剛到澳大利亞時的孤單感漸漸消失，“一開始，因為語言不通，身邊也沒有朋友，隻能天天待在家裡。”偶爾出門，覃帆也會迷失方向，“尤其坐火車，常常迷路。”語言的弱勢讓她一度在跳水隊中“難以和外國人溝通”，但隊友卻十分友善地教她英語，她也很快融入到這個集體裡，“因為媽媽的英語不太好，我還能經常幫媽媽當翻譯。”

值得一提的是，師從金牌教練查瓦·索伯裡諾的覃帆正是2008年北京奧運會男子10米跳台冠軍馬修·米查姆的同門師妹。包括師兄馬修、隊友梅麗莎·伍等澳大利亞選手對覃帆的影響並不局限於跳水技術的精進，更多在於個人規劃的自主性。

“伍學的是會計，馬修則學語言，大家的主要任務還是學習，除了個別運動員最終從事與跳水有關的工作，比如裁判、教練、技術顧問，我所了解的運動員更多會從事自己的專業，有醫生、銀行工作者、法律顧問等。”覃帆透露，“澳洲隊已經出了兩個律師了。”

曾有外媒記者問覃帆：“中國跳水隊長盛不衰的秘訣是什麼？”她思索良久后回以“刻苦的訓練，花了很多時間在跳水上。”

正是當年刻苦訓練打下的功底，讓覃帆在重新理解跳水后進步神速。2014年的英聯邦運動會，覃帆奪得女子3米跳板金牌與1米跳板銅牌，“這讓我在跳板上自信大增。”從那時起，澳大利亞隊的這個中國來的姑娘便受到關注，在本屆世錦賽與搭檔拿到女子雙人3米板的銅牌后，雖然她說“走板時我的雙腿一直在顫抖”，但她躍起、騰空、翻轉、入水的動作與速度還是引起俄羅斯記者的驚嘆，“像超級英雄，你是如何做到的？”覃帆則不好意思地表示，“在空中我能想很多事情，你看起來只是一秒鐘，但我腦子裡已經有5秒鐘的畫面閃過了。”

重返賽場，覃帆不僅見到了曾經的隊友曹緣、林躍，還找到了更加明確的理想，“我想參加奧運會。”誰能料到，曾經看著池水發憷的覃帆，在對別人自我介紹時，除了“學電影的學生”外，更積極地為自己貼上了“跳水運動員”的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