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一樣的少年,如同風一般的歌,輕鬆掠過喀麥隆人的門前,為對手送上致命的傷。然后帶給球迷夢一般的遐想,就像從前的他和他。
愉悅和開心寫滿巴西少年內馬爾的臉龐,那張略顯稚嫩的臉上還沒有快意恩仇后的殺伐氣。他的笑就像滿場標志性的明黃色,晴朗、明快、干淨、簡單。
所以,我不太同意解說員把內馬爾在禁區線橫向扯動后的靈動射門,與1994年羅伯特·巴喬射殺保加利亞隊的進球歸於一類。看上去相似的動作,內容卻大不一樣。巴喬那粒進球是挽救式的,是把站在懸崖邊上的絕望者拉回來的那種。內馬爾的進球,則純粹是追風少年的成人禮,在起風的日子流洒奔放,細雨飄飄心晴朗。
不用大喜過望,也無需感激涕零,因為我們和他一樣清楚,這樣的場景還會在未來的綠茵場不斷重復。
但我還是被他感動了。終場哨響,內馬爾徑直走向喀麥隆隊替補席,走向他曾崇拜的偶像——33歲的埃托奧,他們交換球衣,他們溫馨相擁,我們不知道他們互相低語些什麼,但我知道那是從前的他和現在的他,在做一次庄嚴的交接,就像我們曾經無數次在綠茵場看到的那樣,也會在多年以后再次重溫。
手一揮就再見,嘴一翹就笑,腳一動就踏前,從前的埃托奧也曾經是這樣的少年。他也曾在青春的黑夜挑燈流浪,就像我們從不敢去回望青春的愛情。
足球場之所以可以凝結所有的喜怒哀樂,是因為這裡本來就濃縮著人類的悲喜劇,從歲月輕狂到韶華已逝,不過短短十來年。所以,我不喜歡“看20幾個富翁在場上踢球”的調侃,因為那幾乎就是在嘲笑我們每個人終將逝去的青春,卻一點都不好笑。
青春一去不復返,有些人走了便不會再回來。像往常一樣,世界杯又進入離別的橋段,那一個個轉身離去的背影,也終將被歲月定格。
好在還有內馬爾,好在足球場從來不缺青春的騷動。那些似曾相識的身影,那些桀驁不馴的狂野,延續著江湖的血脈,讓人來不及抹干離別的眼淚,卻又再次撞進江湖的情網,且義無反顧。
但波濤洶涌之際,仍還會有淺淺的憂傷,淡淡的記挂。哪怕只是一場無關痛痒的勝負,哪怕比利亞狂吻胸前國旗的動作,與之前無數次告別如出一轍,我仍然會為他跌坐場邊痛哭時的落寞心窄,甚至一並原諒了西班牙人此前的自甘墮落。
離別時,埃托奧雲淡風輕,離別時,比利亞痛徹心扉。像所有的情傷一樣,那不過是不同的表達方式,昨日不再的感傷,每個人其實都是一樣。但我們還是會記得他們歲月輕狂時的模樣,即便有朝一日模糊在歲月長河,想必還是會在某個特殊的時刻躍然眼前。
足球就像愛情,它留給你的不可能只是美好,但我們又怎麼能因為注定的離開,就放下那些怦然心動的瞬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