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猶如狄俄尼索斯狂歡的盛宴,浩然英雄氣,充斥天地間。我們視覺的核心,於今漸漸傾注於大浪淘沙之后的白熱:帶著堅定的信仰,帶著殉道者的危險,帶著焦灼的氣味,更強者翩然而至,定格於時間的刀鋒,呼之欲出,欲罷不能。
李?備受叔父李隆基的寵愛,而歐盟則將心臟種在了布魯塞爾。醉中曙光和晚霞沒有什麼差異,尊貴者的尊貴超越了寬厚和冷靜。嗜酒的后起之秀仿佛一夜之間全部披上了歐洲紅魔的戰衣,他們給了足球希望的旭日,富裕的前程,美輪美奐的宮殿。等待是搖籃曲,也是庄重的圓號。所以,審判時刻無論如何都並非目錄的最后一個條目。如果天賦並不背棄腳踝,銘文、史籍和大理石碑的正面,當有哈扎爾、奧裡吉、費萊尼甚或德布勞內的一席之地。“且持蠡測海,況挹酒如澠”。不要以過去的高傲冒犯他們,他們才大如海。
有一種永恆的面龐,誰也無法想到,隻有酒精大致可以企及。李適之酒量如海,長飲百川,穿過朦朧的恐懼,難免又是人間。銜杯避賢的天真可愛,並不令人感到新鮮,反倒寫滿了長達幾個世紀的悔恨。如同十個人托舉一個梅西,依賴是另一種無法焚化的膽怯。1986年馬拉多納神聖的成功留下了恆遠的回味,但更多的失敗已經失傳。每一場盛宴都是一個需要解答的裡程碑,而梅西孤獨的鯨飲,不過是發黃的歷史手記,不是策略。阿根廷更進一步看起來並不十分艱難,十分艱難的是,道路不會永遠寬闊,敵手不會永遠魚腩。梅西與十個人的角色應該互換,否則大力神杯在咫尺,也在天涯。
張旭的落拓不羈,恰似羅本頭頂“如華蓋高張的蒼穹”,這令熱愛漫天要價,令光陰如書。蘸墨狂書的頭發如離弦之箭一去不復返,但“變動猶鬼神,不可端倪”的世界,依舊在“小飛俠”腳下神採豐逸,光芒閃爍。他在郁金香花瓣上踏出的每一步,都是一段關於點和線的藝術。負重的絮語應該感激和贊美,橙色的九十分鐘每個變幻的瞬息。倘若你對荷蘭憎惡,那他就是道德﹔倘若你對他寬容,那他就是寓言﹔倘若你愛他的華彩,那他就是黑白﹔倘若你八風不動心,那他能還你一個世界。四年前心亂如麻的劇痛能否換來如今打開房門的鑰匙?聽,午夜三聲鐘響正清澈。
焦遂布衣傲公卿,哥斯達黎加則飲下了三個奇跡,毫無滯澀,痛快淋漓。神秘、純粹、超越……加勒比小國的足球美妙得令全世界都停頓了呼吸。意大利和英格蘭兩大老牌帝國主義的潰滅,是一個不朽的象征。有的人活著只是為了拖延死亡,更多的人活著是為了被遺忘,隻有尖銳的不速之客,才能在必要的某個黃昏,貿然闖入魅影駁雜的花園,在親手炮制的荒草廢墟中留下足夠豐富的音符和文學素材,塑造出另一個生命。倘若身體不能支撐,就用智慧壓過對手﹔倘若丟失了航海書上的線條,就用夢中天空的繁星取而代之。世界不只是由秩序構成,必要時,魔術比古典精神更符合審美。如果郁金香的濃郁無法跨越,那麼,請退回來揣摩一些詩句。挂滿勛章的海盜,早已不是形影相吊的孑然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