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紅魔足球野心背后的“國家任務”

大賽過后的混合採訪區平靜得有些令人詫異，無論小勝晉級的阿根廷隊，還是止步八強的比利時隊，似乎都能對當地時間7月5日下午這場比賽的結果坦然接受——在巴西利亞國家體育場，憑借前鋒伊瓜因的禁區內抽射，更加老道的阿根廷隊在本屆世界杯1/4決賽中戰勝重返國際足壇“妖氣十足”的比利時隊晉級四強，而竭盡全力的比利時隊則止步於八強，失去了在本屆世界杯上繼續創造奇跡的機會。

“能來到這裡，我已經很驕傲了，和以往的成績相比，我們取得了比利時足球歷史的最好成績，輸了這場比賽，並不會讓我們失去信心。”上賽季隨馬德裡競技叱?歐洲足壇的天才門將庫爾圖瓦，在經過混採通道時被至少4撥記者攔住採訪，他是受益於比利時足球青訓體系的“優質產品”，“我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瞄准2016年歐洲杯決賽圈，我們將在幾年之內變得更加強大。”

不過，比利時隊主教練威爾莫茨顯然是個例外：和迅速接受了輸球現實的隊員相比，威爾莫茨有一肚子怨氣尚未發泄——就在幾個小時之前，威爾莫茨還在期待戰勝阿根廷隊晉級世界杯四強的偉大時刻，但這一“意義深遠”的偉大時刻終究沒有到來。

“在我看來，阿根廷隊還談不上最佳，他們更多時候是靠個人能力來應付比賽，他們過於保守，全場的射門次數很少，他們只是用緩慢的節奏來遏制我們的攻勢，如果我的球員這樣踢球，我一定會嚴厲批評他們。”威爾莫茨在賽后不服氣地說，“裁判也對我們不利，我注意到，裁判不太吹阿根廷隊的犯規，卻對我們吹得很嚴，我們是八強中最年輕的球隊，在比賽的細節方面還有很多需要改進的地方，阿根廷隊利用了這一點，他們只是用經驗贏了我們。”

“團隊協作”概念意味深長

或許威爾莫茨點到為止的，正是阿根廷足球始終屹立在世界足球強國前列的堅實基礎——在經驗方面的巨大優勢，足以讓阿根廷人把“幼稚”的比利時隊死死摁在八強的座位上——自從2002年韓日世界杯打進16強之后，歷史上有“歐洲紅魔”之稱的比利時隊，缺席了所有洲際大賽：2004年歐錦賽、2006年德國世界杯、2008年歐錦賽、2010年南非世界杯和2012年歐洲杯。連續５屆洲際大賽的看客身份，是比利時足球“黑鐵時代”的真實寫照。如今，比利時隊能夠在巴西世界杯打進八強，已經算是其臥薪嘗膽10年的最佳回報，進入世界杯四強，顯然還是一種奢望。

“這次世界杯對我們來說，是一次偉大的歷險，我們付出了所有，但總有事情在關鍵時刻發生。不過，我還是會為我們的表現感到驕傲。”比利時隊隊長孔帕尼對這屆世界杯之旅非常滿足，哪怕本場比賽阿根廷隊的進球正是因為他的帶球失誤。但在已經打過的5場比賽中，他已經表現了自己的最佳狀態，“我們是本屆杯賽最年輕的隊伍之一，走到這裡，每個人都已經鞠躬盡瘁，或許在下一屆世界杯，我們會擁有豐富的經驗並走得更遠，這是值得期待的。”

對於孔帕尼和他的隊友而言，世界杯只是他們職業足球生涯中周而復始的考核程序，但在威爾莫茨心裡，世界杯卻遠遠不止是“足球比賽”這麼簡單。

“世界杯可以讓整個國家變得團結，這對比利時來說，意義非凡。”在帶領球隊迎戰阿根廷隊之前，威爾莫茨透露過自己的宏大抱負，“我要求球員遠離政治，我們的球員都是為國家而戰，我希望足球可以使這個國家的面貌發生積極的變化。”

長期以來，比利時國家政治體系並不穩定（2010年大選后，過了將近兩年組閣才算完成，最終創下541天無政府狀態世界紀錄），其３個大區（弗拉芒大區、瓦隆大區和布魯塞爾首都大區）和３個語區（荷蘭語區、法語區和德語區）相互之間的文化及經濟差異，導致國內黨派斗爭愈發激烈。今年5月下旬，比利時隊出征世界杯前一周，新一屆比利時國家大選結束，“新弗拉芒聯盟”黨派在北部荷蘭語區繼續領先，保持聯邦議會第一大黨的地位——一直倡導地區獨立的“新弗拉芒聯盟”是分裂派代表，比利時國家政體的前景難言樂觀。

曾在“自由改革運動黨”擔任參議員的威爾莫茨，正是在從政期間意識到，或許足球（體育運動）能夠成為促進國家團結的強大力量——盡管海寧（網球）和艾迪·莫克斯（公路自行車）已是世界級體育明星，但和個人項目相比，體育主管部門更願意鼓勵運動員參與集體項目，以此增加運動員的集體意識。

“烏托邦”足球或書寫國家歷史

威爾莫茨的偉大在於，2012年重新成為比利時隊主帥之后，他逐漸把比利時球員凝聚為一個團結的整體，並成為世界足壇無法忽視的重要力量，而這是他的前任根本無法完成的使命——2010年10月歐洲杯預賽，主場作戰的比利時隊兩球領先后，被10人作戰的奧地利隊在終場前以4︰4逼平，球隊軍心隨之極度渙散﹔2011年6月與土耳其隊的歐洲杯預賽，被放在替補席上的阿扎爾，比賽中途竟然離開球隊去停車場快餐店覓食，這一度讓他陷入輿論漩渦。

比利時足球這這荒謬的一切終於迎來了改革的契機。

威爾莫茨在上任后，要求球員消除文化和語言之間的隔閡，“坐在一張餐桌上吃飯”，球員的協作意識逐漸增強——“孩子們已經長大了，作為個人，他們已經在各個聯賽的各個俱樂部証明了自己的足球才能，現在他們已經意識到，要為國家效力。”孔帕尼的經紀人、前比利時國腳雅克·利希滕斯坦說，“他們想要告訴自己的后代，他們贏得過世界杯的比賽，他們打進了世界杯的八強，他們沒有讓球迷失望。”

“烏托邦”式的夢幻足球，是比利時足協技術主管薩巴隆希望球隊達到的最高境界，在他的推動下，比利時所有的青訓體系逐漸摒棄了功利做法，各級青少年球隊不再擔心輸球，他們甚至用大量的輸球來磨練開放式的進攻打法，“我們曾經百花齊放，但是沒有效果。”薩巴隆說，“現在，比利時青訓體系有了相對統一的風格，比如，我們讓12歲以下的小球員，隻在半個場地裡比賽，有意識地減少他們長傳的次數，隻有12歲以上的孩子才去打大場地比賽，球員因而有了很好的技術基礎和發展空間。”

因此，盡管與四強無緣，但比利時足球隊在巴西世界杯上打進八強的成就，也讓國際輿論開始觀望這個國家是否會因足球而帶來改變。

事實上，改變已經發生了——至少在世界杯期間，前往巴西的弗拉芒人和瓦隆人有了共同的追求和渴望，他們不再相互敵對，而是比鄰而坐，高舉比利時國旗為球隊吶喊和歡呼——或許兩年后的法國歐洲杯和４年后的俄羅斯世界杯，真正進入成熟期的比利時足球，還可以讓這個國家迎來一個前所未有的嶄新局面，“我認為，這批比利時球員應該是書寫歷史的一代”，而威爾莫茨所說的“歷史”，顯然並不局限於足球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