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11月16日,《聂卫平全集》首发仪式在北京中国棋院举行。《全集》选取了聂卫平从中日围棋友谊赛崭露头角到中日围棋擂台赛数次力挽狂澜,再到应氏杯、富士通杯等遗憾屈居亚军的32盘重要棋局,由其本人进行回顾解说,前后历时两年。青岛出版社授权人民网体育频道摘发部分内容,以飨网友。
《聂卫平全集》第一集:旋风乍起
2、旋风乍起之局
1975年中日围棋对抗赛 聂卫平VS高川格九段
1975年10月,以高川格名誉本因坊为团长的日本围棋代表团访华,团员有窪内秀知九段、石博郁郎八段、户泽昭宣七段、白鸟澄子三段、芦田矶子初段、村冈利彦(业余)、今村文明(业余)。有三位九段一同来访,其实力可以和1960年首次访华的日本围棋代表团相媲美。首次访华的日本围棋代表团中有濑越宪作名誉九段、桥本宇太郎九段、坂田荣男九段等。
这次比赛的对局格均为分先,黑贴2子半,双方共战7轮55局,中国棋手23胜3和30负,总成绩已与日本棋手接近不少了。
作为中国队主将之一的我首战对窪内秀知九段,而且是执白棋。当时,国内只有沈果孙执白战胜过坂田荣男九段。日本棋界对中国棋手的评价是:执黑可以下得相当漂亮,但执白却下得很差,相当长时间内,中国棋手执白棋是不大可能赢日本九段的。
我和窪内秀知对这种观点都心知肚明,反映在棋上,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我早就憋着劲要为中国棋手执白棋水平不行这种说法“翻案”;窪内秀知则拿到黑子的同时,差不多就有随时等着我认输的态势了。他落子飞快,几乎不假思索,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
但窪内秀知九段为他的轻率付出了代价。开局不久,他即弈出大随手,黑势张得很大,却给我留下了一个绝佳的打入点。我在黑阵中轻松活出一块后,黑棋的实空即有不足之虞。战至208手,窪内九段眼见取胜无望,投子认输。
执白胜窪内秀知九段后,我精神大振,接着又连胜石博郁郎八段、户泽昭宣七段,气势正旺。10月28日,我在广州迎来了与高川格九段的对局。
此前高川格九段在前两局比赛中,执白与陈祖德战和,执黑胜吴淞笙。第三局安排与我对阵,我执黑先行。
高川格(1915.9.21-1986.11.26)6岁开始学弈,1926年在大阪拜光原伊太郎五段为师,1928年入段成为职业棋手。1952年,高川格在本因坊战循环圈挑战者决定加赛中击败坂田荣男九段,获得向桥本宇太郎本因坊挑战的资格,并以4比1的比分战而胜之,成为新的本因坊,改名“高川秀格”。此后他又连续击败八次挑战者,成就了本因坊九连霸伟业。这八次本因坊卫冕战的对手和结果分别是:1953年4比2木谷实九段,1954年4比2杉内雅男九段,1955年4比0岛村利博九段,1956年4比2岛村利博九段,1957年4比2藤泽朋斋九段,1958年4比2杉内雅男九段,1959年4比2木谷实九段,1960年4比2藤泽秀行八段。
本因坊九连霸,无论在哪个时代都简直是不可以想象的事情,作为日本历史最悠久的新闻棋战,尤其“本因坊”这个代表着日本围棋四百年光荣与历史的名字,这个伟大的纪录直到另一位天才赵治勋九段出现才被终结。
高川格九段的棋称为“平明高川流”,还有一种说法就是“高山流水不争先”,“和高川下棋,就好像身心泡在温水里,斗志怎么也沸腾不起来。”这是桥本宇太郎在1952年本因坊战第2局之后说的一句话;“剃刀”坂田荣男九段甚至说:“高川的拳头打不死蚊子。”不过,坂田九段似乎有资格说这话,他和高川格一生共弈85局,坂田九段63胜22负绝对领先。
但高川格的棋绝非没有力量,不然根本无法解释他如何成就本因坊九连霸的伟业,此外他还获得了名人、王座、十段等头衔。他的棋自然流转,顺势而行,不强求,不逆流,宛如大河流淌,看似柔软无力,但劈山越岭,势不可挡。20年后,有一位年轻后辈的棋风深谙“流水不争先”真髓,以他似乎毫无特色、近乎沉闷的棋风打败了同时代所有高手,独步棋坛十余年,他便是李昌镐。
可见,“流水不争先”不是“不争”,而是不争一时之先,棋局如同人生,终究是一场马拉松比赛,只要能把握大局,一时的短长不足为道。
培养出了吴清源、桥本宇太郎、曹薰铉的名师濑越宪作名誉九段在论及桥本宇太郎与高川格时说过,桥本及吴清源都是“有特色之人”,而且难以模仿,而高川格,从其无甚癖好的棋风来看,可谓“无特色之人”。不过,尽管无特色,综观其人,那才是“平凡的不凡之人”。吴清源也曾评价说:“如果说林海峰是二枚腰,那么击败他的高川格就是三枚腰”。
1961年本因坊七番胜负,高川格1比4负于苦手坂田荣男,失去本因坊头衔。其后他还曾于1964年和1965年两度挑战坂田本因坊,但均无功而返。1968年10月第7届名人战七番棋决赛,高川格向林海峰挑战,以4比1挑战成功,首次获得名人头衔。1969年3月获得第二次棋道“最优秀棋士赏”与第六次秀哉赏。10月第8届名人决赛,接受林海峰的挑战,以2比4负告负,从此再未获得头衔。1975年访华时,他已不在全盛期,但其棋力仍属一流。
高川格儒雅平和,是一位风度翩翩的长者。落子从容不迫,不慌不乱,给我留下深刻印象。这盘棋,他似乎被纳入了我的步调,并没有发挥出力量。但几天后他在南京战胜了我,与我1比1战平。
战胜高川格九段的这盘棋,后来被日本棋界称为“聂旋风卷起的历史的一局”。高川格回到日本后发表感想时说:“一般的中国棋手接触战力量很强,布局的感觉有些迟缓,但聂选手的布局完全具有日本棋手的感觉,速度快,战斗力强,官子也非常清楚……他能和我战成平手,也完全可以和小林光一、赵治勋等优秀年轻棋手争胜负。”
1984年3月,高川格九段接受白内障手术并退休;1985年接受第十七次大仓喜七郎奖;1986年11月26日患胰腺癌逝世,享年71岁。
比赛名称:1975年中日围棋对抗赛
比赛时间:1975年10月28日
黑方:聂卫平
白方:高川格九段
比赛结果:黑中盘胜(黑贴1又1/2子)
黑棋落下189后,白棋停钟认负。我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拿下了这局,本局高川九段的实力并没有完全发挥,让我稍感遗憾,不过战胜日本本因坊九连霸得主,还是让我感到很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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