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11月16日,《聂卫平全集》首发仪式在北京中国棋院举行。《全集》选取了聂卫平从中日围棋友谊赛崭露头角到中日围棋擂台赛数次力挽狂澜,再到应氏杯、富士通杯等遗憾屈居亚军的32盘重要棋局,由其本人进行回顾解说,前后历时两年。青岛出版社授权人民网体育频道摘发部分内容,以飨网友。
《聂卫平全集》第一集:旋风乍起
3、第一次战胜陈祖德
第三届全运会棋类决赛 聂卫平VS陈祖德
陈祖德九段相当于我的师兄和师父。我十一二岁学棋时,他已经是国家围棋队的主力,不过他的老师顾水如和我的老师过惕生是平辈,所以我们算师兄弟。但严格来说,他算我的老师,虽然没有正式拜师。
陈祖德在中国现代围棋的地位无人可及,正是他,吹响了追赶日本围棋的号角,并且极大地拉近了中国围棋与日本围棋的差距。当年中日围棋的差距有多大呢?容我先回顾一下中日围棋交流历史。
1959年10月,日本自民党元老、众议院议员松村谦三访华,陈毅副总理与之会谈,并建议开展中日围棋等多方面的交流以促进中日友好。于是,在陈毅和松村谦三的倡导下,从1960年起,中日两国围棋界重新开始了友好交流。1960年6月,以日本棋界元老濑越宪作名誉九段为团长的日本围棋访华代表团率先叩开了中日两国围棋交流的大门。陈毅对此极为重视,他在接见濑越宪作时说:“现在我们还不如你们,要向你们学习,争取10年内赶上你们。”
由于对目前中国围棋界的状况不太了解,日本慎重地派出了一支相当精干的5人队伍,团长是濑越宪作,四名队员分别是关西主帅桥本宇太郎九段、坂田荣男九段、濑川良雄七段,铃木五良六段。堪称是一支超级豪华的队伍了。中国棋手全部受先,但成绩依然惨不忍睹,双方共弈30 局, 中国棋手2胜1和26负一未终局。
1961年,日本围棋代表团第二次访华,由曾经担任过日本文部省副部长的日本棋院理事长有光次郎带队。这次日本没有如1960年第一次访华时那样派出豪华阵容,棋手是五位,分别是三名职业棋手曲励起八段、小山靖男七段和女子棋手伊藤友惠五段以及两名业余棋手菊池康郎和安藤英雄。菊池曾获得3次业余本因坊的称号,安藤在第一届业余十杰战中取得冠军。就是这样今天看起来实在拿不出手的阵容,对中国棋手的战绩是21比4!中国棋手在五轮比赛中只胜了4局。日方主将曲励起八段和坐镇第三台的54岁伊藤友惠五段全胜。此后又赛三轮,曲励起八段和伊藤友惠五段保持全胜。败给伊藤友惠五段的是王幼宸、魏海鸿这样棋坛宿将,想起来真是不堪回首。
知耻则近乎勇。也就是伊藤老太太的刺激,让热爱围棋的陈毅元帅提出“什么时候战胜日本九段?”的问题,他将希望寄托在陈祖德这批年轻棋手身上,当时陈祖德18岁。
陈祖德在名著《超越自我》中将这段胜负历史称之为“国耻”。“让伊藤五段八战全胜,无论如何也是个耻辱。这不仅仅是围棋手的耻辱,而且是民族的耻辱,是国耻!我国是围棋的发源地,有着数千年的悠久历史。围棋早就被列入琴、棋、书、画四大艺术之一,是中华民族的国技,是炎黄子孙的国粹。但如今却敌不过东瀛女将,这是多少年来国运不盛的结果。直到今天,每当我回忆起新中国围棋发展的历史,首先就要想到1960年中日比赛的惨败,也必然要想到伊藤老太太威风凛凛地大获全胜,以及安藤小伙子在比赛中漫不经心地来回散步。1961年的的中日比赛对我是强烈的刺激,我默默地发誓:下次日本围棋代表团再来我国,我定要做个胜利者!我要让围棋爱好者们舒一口气,要让陈老总打心眼儿里笑出来!”
那个世代的中国棋手都憋足劲要打败日本棋手,年轻的陈祖德首当其冲,夙兴夜寐,发奋追赶,终于在1963年9月27日,于中日围棋交流赛中受先一子之优战胜杉内雅男九段,实现了中国棋手对日本九段棋手胜绩零的突破。1965年10月25日,他又执黑2又1/2子击败岩田达明九段,成为首位分先战胜日本九段的中国棋手,开创了新中国围棋史上打败日本九段的光辉路程。虽然受限于一些大环境,当时的整体水平比较低,技术空间被大框框限制,因而我们那一代棋手还没能超越日本,但这份努力,这份沉积,终将这个心愿在若干年后实现。陈(毅)老总是中国围棋的奠基人,是元帅级;陈祖德当属中国围棋界的将军级。
陈祖德鼎盛时期,先后于1962年、1964年、1974年三次获得全国冠军。每次有机会和他对局,我都是以追赶者的姿态来对弈。但当时他棋力很高,给我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1974年全国围棋个人锦标赛,我们再度交手,结果仅81手我即中盘告负,陈祖德像一座山似的在前耸立,逼得我刻苦发奋钻研棋道,那也是我最用功、最看重胜负的阶段。1979年首届新体育杯围棋赛,我2比0战胜他夺冠,当时的欣喜之情无法形容,至今仍能一一回想。如果没有他对我的鞭策和磨砺,很可能就没有后来的我。
1980年9月,陈祖德被查出身患胃癌,从此淡出一线棋坛。作为棋盘上的斗士,他不仅击败了病魔,而且在病床上完成了自传名作《超越自我》,并在1994年获得“人民文学奖”。这部感人至深的作品打动了无数棋迷和围棋之外的读者。病愈后,他活跃在围棋普及第一线,仍不忘对棋道的孜孜以求,2009年,我们先后在伊春元老赛和杭州商业杯元老赛决赛中相遇,他都战胜了我。他始终是一位真正的棋手,直到去世前一刻,还念念不忘他未完成的古谱整理解说工作。
这盘对弈于1975年9月24日全运会之局,是我在正式比赛中首次战胜陈祖德。第三届全运会围棋决赛,由四位获得分组循环赛的小组第一名参加,其中有陈祖德、王汝南、赵之云和我。决赛实行循环赛制,虽然舆论界一致认为,冠军将在陈祖德和我之间产生,但一想到又要和他进行一番争夺战,我就有些心惊胆颤。没有和陈祖德对弈过的人,很难想象到他在棋盘上那种咄咄逼人的威势如何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在此次决赛之前,尽管我明知道迟早要和陈祖德相遇,但心情上很希望能把我们之间的决战向后拖一拖。只要我赢了前两场比赛,那在信心上将会增强许多,再与他对弈时,心里会踏实许多。不料,9月23日的抽签结果,第一轮比赛我们便相遇了,我的内心不禁暗暗叫苦。
“拼”是我在这盘对弈时的唯一念头。由于克服了心理障碍,抑或是陈祖德那天状态不佳,我一局我充分发挥出了水平,顶住了他尖刀般的攻击,终于赢得比赛。当时一幕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当陈祖德久久注视棋枰,然后轻轻地摁下棋钟,示意认输时,我顿时感到胸腔的血液要冲上大脑。由于激动,当我在裁判员递过来的对局记录上签名时,手颤抖得怎么也无法将字写工整。离座之际,连腿都软了。
第一次在正式比赛中战胜陈祖德后,我信心大增,之后又胜赵之云、王汝南,以14连胜获得第三届全运会围棋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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