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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衛平全集》節選:力取本因坊 由"輔導"轉為"對抗"

2014年12月01日10:34    來源:人民網-體育頻道    手機看新聞

編者按

11月16日,《聶衛平全集》首發儀式在北京中國棋院舉行。《全集》選取了聶衛平從中日圍棋友誼賽嶄露頭角到中日圍棋擂台賽數次力挽狂瀾,再到應氏杯、富士通杯等遺憾屈居亞軍的32盤重要棋局,由其本人進行回顧解說,前后歷時兩年。青島出版社授權人民網體育頻道摘發部分內容,以饗網友。

《聶衛平全集》第一集:旋風乍起

5、力取本因坊

1976年中日圍棋對抗賽 聶衛平VS石田芳夫九段

1976年4月2日,中國圍棋代表團抵達日本,進行一年一度的中日友誼賽,但這項比賽自從這一年開始有了真正對抗的味道。看看日方為我排出的陣容即可知道:藤澤秀行天元、石田芳夫本因坊、橋本昌二九段、岩田達明九段、加田克司九段、瀨川良雄八段、村上文祥7段,這樣的陣容用來對付一位中國棋手,這在當時已經是超級規格了。做個類比,2013年的某一天,朝鮮圍棋隊訪華,中國國家圍棋隊為朝鮮隊中的某位棋手安排了古力九段、孔杰九段、陳耀燁九段、檀嘯七段、胡煜清8段這樣的陣容,這不是刻意的扶持,而是真正的對抗。

對局結果使得日方的安排頗具預見性,我連勝藤澤秀行、村上文祥、加田克司、岩田達明、瀨川良雄,僅以2目之差不敵橋本昌二九段,六場比賽5勝1負。至最后一場比賽前,中國隊的總成績是21勝22負5和,相差甚微。隻要對中日圍棋交流史稍加了解的人就會知道,這樣的戰績對於中國棋手來說多麼來之不易。

4月19日的最后一場比賽前,日本報紙提出三個引人關注的問題:一、石田芳夫本因坊能不能阻止聶衛平再勝?二、女子本因坊小川誠子能不能阻止孔祥明全勝?三、中國隊成績能不能超過日本?這三個“能不能”一經提出,頓時使中日棋手的最后一戰氣氛陡然變得緊張起來。

日方出場棋手:石田芳夫九段、大平修三九段、谷宮悌二七段、上村邦夫六段、淡路修三六段、小川誠子四段、今村正道(業余)、石倉升(業余)﹔中方棋手:聶衛平、陳祖德、吳淞笙、王汝南、華以剛、曹志林、王群、孔祥明。賽前中方代表團將雙方實力進行對比:陳祖德VS谷宮悌二七段、曹志林VS今村正道、王群VS石倉升這三盤中方佔優﹔王汝南VS淡路修三六段、華以剛VS上村邦夫六段、孔祥明VS小川誠子這三盤勝負難料,但日方稍優。如果這三盤棋中方隻贏一盤,那我對石田芳夫之戰就成為雙方決勝之匙了。

其時28歲的石田芳夫出自木谷道場,與加藤正夫、武宮正樹並成為木谷門下“三羽烏”。1971年,未滿23歲的他在第26期本因坊戰七番棋決戰中4比2勝林海峰,奪得本因坊頭銜,成為史上最年輕的本因坊頭銜得主,隨后接連擊退林海峰(兩次)、武宮正樹、?田榮男的挑戰,達成五連霸,獲得“名譽本因坊”資格(此稱號60周歲后生效)。1974年第13期名人戰七番棋決戰中,他4比3勝林海峰,奪得名人頭銜,繼?田榮男和林海峰之后,成為第3位名人·本因坊。其棋風以細膩和精准見長,鼎盛時期享有“電子計算機”美譽。

賽前,我認為自己有三大有利條件:前六場比賽連勝三名九段、一名八段,氣勢正盛,不懼任何對手﹔石田芳夫是本因坊頭銜獲得者,身負眾望,許勝不許敗的壓力巨大﹔我執黑先行,能最大限度地發揮出先行效力。

如此一想,賽前一夜,我睡得分外香甜。翌日出現在賽場時,精神飽滿,信心十足。比賽在日本棋院進行,觀者如堵,場面熱烈。10點差2分,我和石田芳夫九段相繼入座,靜等比賽開始。但是感覺這一兩分鐘的時間真難熬,不知是激動還是緊張,我忐忑不安。為了穩定情緒,我點燃了一支煙。

石田九段一入座,即開始閉目養神,如同老僧一般入定,顯示出他在大賽中的老到。

比賽終於開始了,我執黑以日本棋手極少用的“對角星”開局。我賽前對布局進行了精心准備,石田九段精於計算、判斷准確,尤其善於收官,估計他自恃功力深厚,要與我進行一場馬拉鬆式的持久戰,但我打他的棋譜也發現,與他的師弟們加藤正夫、趙治勛、小林光一相比,他在棋上的力量偏軟,而戰斗是我的強項,因而我決定以激烈的“對角星”開局,意在將棋局早早地拉入中盤戰中。

第7手我走大斜定式挑戰也是預謀已久。石田九段功夫全面,在沒有絕對把握的情況下,他寧肯稍損一點,也不輕易與對手一舉決勝。不出所料,他果斷選擇了避戰的定式下法,而這正是我所期待的。

黑11、黑13連壓,是陳祖德首先下出來的,我在此基礎上又進行過深入的研究,這次正好用上。石田九段顯然感到有些意外,幾次從棋盒裡拿起棋子又放回去,猶豫再三,還是不想立即形成激戰,就退讓了一步。這一退讓,頓時讓我一氣呵成地走到第39手,黑棋不但獲得角上實地,而且還在中腹形成了一道厚壁外勢,一舉佔據主動權。

此后我越戰越勇,靈思妙想接踵而至,弈出一連串的精妙之著。石田九段不愧功力深厚,始終緊咬住不放,幾次銳利的反扑將棋局導入混沌不明狀態。直至黑111點入白棋左下角那著妙手亮出后,使得石田九段左下角和中腹孤棋不可兼顧,棋局大勢這才確定,這也是我本局最為得意的妙手。至121手,我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這局棋已必勝無疑了。

“黑勝7目。”神情嚴肅的立會人話音剛落,大廳裡立即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在新聞記者閃關燈中,我和石田本因坊同時站起身來,隔著棋桌握手致意。這是我終生難忘的一刻。

我發現石田本因坊眼中難以掩飾的懊喪,也注意到大廳裡觀戰高手表現出來的驚訝表情。“堂堂的本因坊怎麼會輸給一個毫不起眼的中國人呢?”相信他們此刻都在一次次此發問。而我當時則有一種難以名狀的痛快——為中國人爭了氣的那種痛快感。如果了解一下1976年以前中日圍棋比賽的情況和石田本因坊在當時日本棋壇的顯赫地位,就會理解為什麼我會產生這種強烈的感覺。

僅僅三年前,也就是1973年,以?田榮男九段為團長的日本訪華代表團,將中國棋手殺得大敗,全部56局比賽,中國棋手14勝40敗2和,勝率隻有25%,而且戰勝的大都是日本的業余棋手,如菊池康郎、西村修。?田榮男九段、本田邦久九段、石井邦生八段、加藤正夫七段均為6勝1負。當時,對於絕大多數中國棋手來說,?田榮男簡直就是一尊棋界的戰神,至於戰勝他,想都不敢想。那時我連上場與他交手的機會都沒有,看著他在比賽中穿著拖鞋,悠閑地在賽場四處巡視的神態,還有他漫不經心、僅掃一眼棋盤即隨手丟下一顆棋子的傲然舉動,感到一種難以名狀的壓抑。

盡管以?田九段的資歷、聲望、實力,有這種表現亦無可指責,但我相信,在場中國棋手一定和我一樣感受到深深壓抑感。也許就是從那刻起,我心中的目標變得明確了:努力!努力!一定要戰勝日本最強棋手,打敗日本的冠軍!

數年夙興夜寐,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內心的激動不知從何說起。這一天,中國隊其他棋手也大多傳來佳音,除了吳淞笙、華以剛分別負於大平修三九段和上村邦夫六段外,其他中國棋手均高奏凱歌,最終中國隊取得了27勝24負5和的出色戰績,創造了中日圍棋交流史上首次總成績超過日本的新紀錄。

這一年的對抗賽震驚了日本棋壇,改變了日本棋界對中國棋手實力的評估,為中日圍棋交流由“輔導”轉為“對抗”起到了決定性作用。從此,中日之間的交流賽開始真正具有了對抗色彩。

這次對抗賽結束后,1976年6月11日的《體育報》(后改為《中國體育報》)對這次比賽進行了大篇幅報道。在這篇《櫻花盛開結友誼》的報道中,對此次中日對抗賽不吝贊譽之詞。“我國黑龍江的年輕選手聶衛平在比賽中沉著冷靜,取得6勝1負的優異成績。他戰勝的四名九段選手是:本因坊戰冠軍石田芳夫、天元戰冠軍藤澤秀行、加田克司,敗給橋本昌二九段。1974年以來,聶衛平先后和日本九段下了九局棋,成績是7勝2敗,創造了我國選手的個人最好成績。”

文中還再現了當時中日棋界關系融洽一幕,“有很多比賽直到深夜才結束,但對局后雙方棋手非常親密,熱情地在一起復盤研究,切磋棋藝。復盤時,往往有很多知名棋手和對局者緊緊圍在一起,共同探討,可以說真不愧叫‘圍棋’了。大家圍在一起,各抒己見,熱情的言談,爽朗的笑聲,充滿了整個房間。這次訪問,日本朋友稱贊我們選手水平比以前有了提高,他們認為聶衛平雖然有不足之處,但他對日本棋手‘將是個威脅’。”

黑方:聶衛平

白方:石田芳夫 九段

中日友誼賽

比賽日期:1976年4月19日

比賽地點:日本東京

比賽結果:黑勝7目 

回顧本局,黑棋在序盤階段便已佔得先機。中盤時,左下角一路點,乃本局畫龍點睛之妙手。反觀白棋,雖有幾次局部巧妙的治孤,但棋雖活,空卻不夠。本局為我當時的得意之作。

本文由青島出版社授權,如需轉載,請聯系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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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溫靜、楊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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